人活在世上,有许多事情都是不得已。
不得已的时候,应该怎么做,《庄子》有给到我们答案。
过去发生的事情,我们叫做命运,或者是遭遇。现在,与各种人相处的状况中,也是有固定的条件,这个条件,在你做选择方向的时候,会有一定的影响与限制。
当各种条件成熟的时候,你可以顺其自然。当然,事实上,条件不成熟的话,你也可以选择,但是可能会事倍功半,花的力气大,拿到的结果小。如果你能够判断条件成熟的时机,你就可以顺势而行,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。
所以在道家里,强调智慧,智慧在此处可以理解为,能够在不得已的时候,判断出做选择的条件是否成熟?
怎么知道呢?庄子告诉你,你可以学习,可以观察,可以从过去找经验,当你判断条件成熟的时候,现在可以做这件事了,你就做,不要太早,也不要太晚,要恰到好处。
人活在世界上,真是一个非常微妙的事情。你跟别人来往,什么时候说什么话,话说出来之后,就会产生一个新的结果,出现一个新的情况。关键就在于怎么说?怎么做?不同的说话,不同的做,就会造成各种意想不到的结果。
更多的时候,我们原来以为结果是预想的样子,可最终变成了另外的样子。我们用心做了,但是结果好像并不理想,这就出现了“不得已”的结果。
通过今天《庄子》的智慧,应该怎样面对人生的“不得已”呢?
1
《庄子》在谈不得已的时候,谈到了人生的三个方面,身体、处境、命运三方面来看。
第一个,《庄子》有关身体的变化。
人身体的变化,无非就是变老了,生病了,变丑了,变怪了。
我们都希望自己的身体永远不要变老,永远保持青春,但是,身体的变化谁能挡得住呢?这是人生的“不得已”。
变老了还算正常,有的人会生病,生病的时候就很尴尬,甚至痛苦,可是谁不生病呢?生病也应该是我们自然的一部分。
但如果你从来就没有想到,自己会生病的问题,忽然有一天你生病了,你就会感到很意外,甚至觉得命运对你不公平,为什么是我啊?
为什么不可以是你呢?
老子在《道德经》就说过:“天地不仁,以万物为刍狗”。
意思就是:天地没有任何偏爱,把万物当成刍狗,对万物一视同仁。
其实到老了之后,你就发现生病算是正常,我认识一些老人家,每天吃药跟吃饭一样,这个药那个药,一大堆拿出来吓一跳,他把这个当正常。
其实,病有时候也会给人一种机会,对人生看得更透彻。
一个人生病的时候,他看人生的角度就会不一样,从前健康的时候,认为一些对的东西,在生病的时候,发现也不一定对,要有一些改变了。
就会思考什么才是最应该珍惜的,最应该做的事。如果病好了之后,能够觉悟了,那生病也算是不错的。
最近,读了京东原副总裁蔡磊的《相信》,蔡磊,京东的创始人之一,如今正面对着渐冻症带来的巨大挑战。
尽管病情已发展到中晚期,他依然选择勇敢地面对,不放弃任何一丝生存的希望。
书中讲述了,他在确诊患有渐冻症后的生活,以及得病后,对人生、亲情和生死的深刻感悟,深深地被他在面对绝望时的拼搏和无畏精神所打动。
在他病情持续恶化,抬头和说话都变得极为困难时,他再也无法承受之前的繁重工作。
面对如此的困境,他才下定决心,坚定地投入到渐冻症的研究工作中,希望能为其他患者带来希望和曙光。
这正是因为生病,带给了他新的人生方向与反思,找到了当下最应该做的最有意义的事情,他是一位应该被敬仰的勇者。
《庄子》里面,有一段谈到几个朋友相处,与朋友生病的故事,特别令人感动,他们之间相处就是“相视而笑,莫逆于心”。
意思就是:大家你看看,我看看你,笑一笑,心中默念,就是很有默契的意思。大家很有默契,怎么做到这一点呢?庄子是有前提的,什么样人才可以达到这八个字呢?
庄子说:“谁能够用无当头,把生当作我的脊梁,把死当作我的尾脊椎,谁能把死生存亡看作一个整体,谁才是我的朋友。”什么意思呢?
“无”当头,就是,我根本不要执着于人生有什么目标,有什么想法啦,这就是无当头。
如果你把有当头的话呢,就代表你有一些想法,要这样,要那样,那你把无当头的话,等于跟着无去走,没有方向就是方向。
把生当作脊梁,死当作尾椎,代表这个脊梁到尾椎,把生死存亡当做一个整体,生与死没有分别,当做一个整体,这样的人才是我的朋友。
为什么?庄子说,这样的人才能够体验到什么是“道”,大家之间才能产生一种整体感,和谐感。
有这样的朋友你有什么好担心呢?当然是“相视而笑,莫逆于心”嘛,根本不用讲话,话是多余的。
庄子有四个这样境界的人做朋友,结果有一个人生病了,另外其中一个就去看他,病者身体长个肿瘤。探望者问他:“你会不会抱怨呢?”
他说:“为什么抱怨呢?生命本来就是道给的,现在要把我身体变成什么样子,它有它的权利啊,我怎么能够抗拒呢?”
《庄子》里的故事,就告诉我们要接受身体的现状,你不能接受自己现状的话,别人怎么接受你呢?
《庄子》里提到很多这样的故事,其中还有一个特别令人感动:
有一个人,长得很怪,脖子特别粗,根本就没有脖子,齐桓公跟这个人处久了之后,就对他说:“奇怪,怎么一般人脖子那么细呢?脖子那么细,真是不好看。”
正常人的脖子本来就是细一点的,而齐桓公却说“奇怪”,因为他与这个脖子粗的人相处久了,使他感觉到他是真正的完整的人。
在齐桓公的眼里,脖子细的人,变成了有缺陷,正常人反而变有缺陷了,代表什么?
一个人,德行圆满的话,看别人的外表,看到最后,就会觉得外表,其实是一种非常有限的可以观察的对象。
苏格拉底在哲学史上是有名的丑,但是每一个学生跟他接触的,都觉得这个老师真美,为什么?因为他反衬出来内心的那种智慧,特别的耀眼。
《庄子》里,写很多这种怪人,他认为,万物从“道”而来,我们都应该接受看待一切。
造物者,三个字,你咋听一下,以为是翻译的西方的词语,错了,造物者是标标准准《庄子》的中文。
“道”就是造物者,万物从“道”而来,造物者好像是拿斧头去雕琢,把万物造出来。
庄子说,就算是造物者,把我的左手变成一只鸡,那没关系,我就用它来报晓。
他真是乐观,他完全不在乎,说我的手脚变成怎么样子。
春秋时期,鲁国有一位受过刖刑被砍去了一只脚的人,名叫王骆。他有许多学生。
孔子的学生常季对此十分不解,便求教于老师:“王骆这样身体残缺的人还会精神完美吗?”
孔子说:“生和死是人生中最大的事情,但是无论生和死,王骆都能置之度外,不为所动。即使天翻地覆,也丝毫不能改变他。自己坚守的信念,不以外界的影响而变,任凭事物千变万化,始终信守自己的宗旨。”
常季听了之后,仍有不解之处,便问道:“如何解释呢?王骆用自己的经历和智慧来修炼信念,那么他的学生也会如此吗?”
孔子说:“人能在静止的水中照见身影,在流水中却不能影射人影,唯有静止的事物才能反映出物的状态。追求崇高的心灵境界的人,那些智慧和真理的感受力是不必忧虑的。”
一些人的身体一旦发生变化,老病死残,就会怨声载道,反而看不清生命真实的面貌,就越容易执着其中,而忽视快乐的根本。
庄子为什么写这个故事,就是让我们知道,如果你在身体上老了、病了、丑了、怪了,反而更容易让你体验到生命原始的面貌。相反的,你很健康,你很漂亮,你有财富,你越容易执着在相对的事上面。
2
第二,《庄子》有关处境的压力。
很多人认为自己处于一种“不得已”的贫穷,但贫穷不是萎靡,很贫穷是一个事实,庄子也很穷。《庄子》讲了有关孔子的三个学生的故事。
第一个学生,叫原宪,《论语》的第十四篇叫做《宪问篇》说的就是原宪,他请教过孔子什么是羞耻。
原宪非常穷,他住是用草盖成的屋子,屋子外面下大雨,屋子里面就下小雨,就是一个破旧的屋子。
有一天,子贡来看他,子贡当时有钱了,子贡骑着这个高大的马拉着马车,身穿华丽的服饰,快到原宪家的时候,发现马车根本进不去,原宪的家在一个小巷子里面。
子贡下车,走向原宪家,就听到原宪在里面唱歌,他一看,原宪怎么那么落魄呢。
子贡就问宪说:“你怎么那么落魄呢?”
宪说:“我这不是落魄,我是贫穷,真正的落魄是有道德而不能实践。”
宪其实是在骂子贡,你有理想不能实践,你穿那么好的衣服,坐这么好的马车,像是孔子的学生吗?
其实有钱不是坏事,只是子贡居然以为自己有钱,看到同学穷困,就以为别人是落魄,好像是没出息,这个时候呢,宪就好好教训了他一顿了。
宪说:“莫非你认为学习就是为了招摇,然后有钱了,到处去招摇,住豪华的房子,坐好的马车,这个我不屑于做。”
子贡听后,感觉惭愧不得了。
第二个学生是曾参,《庄子》对他的描写,你看了之后就觉得好像庄子认识他,见过他,当然了,是不可能的,因为毕竟隔了将近100年。
学生曾参,也是一样,三天没吃饭了,十年没有换新衣服了,衣服都是补丁。
但他是在房间里面唱歌的时候,声音跟金石一样,发出的声音铿锵有力,志气高昂。
庄子说了十个字,两句话:“天子不能臣,诸侯不能友。”
意思是:天子不能把他当臣,就是曾参不愿意图功名,诸侯不能给他交朋友,曾参说他不够资格。
庄子描写曾参,看得出来他对儒家的一种同情,因为儒家在孔子来说就四个字“君子固穷”,什么意思呢?君子在穷困中坚实坚守原则,儒家里面可以做到这一点。
第三个学生,叫颜渊。
《庄子》里面写到,孔子跟颜渊说,你怎么不去做官,居然是孔子劝颜渊做官。
颜渊说老师:“我分到了50亩地,虽然在不太好的地方,够我吃稀饭的,我又分到10亩地,在城里面,我种一些桑树,可以养蚕呢,供我做一些衣服让我穿;我学了一些音乐,懂得弹琴弹瑟,可以让我自己觉得快乐;最重要的是,我学了老师您的道,让我可以自得其乐。既然这样的话,我还需要什么呢?”
这个说法令人感动。
鲁哀公曾经问孔子哪个弟子好学,孔子说只有一个,不过太晚了,已经死了,颜渊死后,第二年孔子也过世了。
这个在《论语》里面,是真的事情,孔子说只有颜渊,别的学生都不算好学。所以如果颜渊要做官,孔子写封推荐信肯定没问题。
《庄子》里说颜渊又有“四足”,有田可以种稻子,足以饱腹,有田可以种桑麻,足以裹衣,学习音乐演奏,足以娱乐,学过老师的道,足以贫而乐道。四个足够,那我要什么呢?
《庄子》提到这三个人呢,就是要告诉我们,怎么样从人的生命里面,找到重要的价值,来加以珍惜,而不见得非要求到富贵,或者名利。
不是说富贵不好,儒家也说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,问题是什么呢?
譬如我现在追求富贵,难道我努力就会有成果吗?不一定。因为这是受之于外的问题,我们要求的是求之于内。
庄子自己其实也很贫穷,有一段他跟老同学借米的故事,这段故事太有名了。
庄子在这个故事里面,把自己比喻为一尾鲫鱼,庄子去向一个朋友借米,这个朋友是管一条河的,叫监河侯。
庄子穿着破破烂烂跟他借米,别人看他这样子,就觉得真是穷困到家了。
监河侯说好,我下个月就营收了之后,借你300金。
庄子听了之后呢,脸色就变了,立刻给他朋友讲了个寓言故事。
庄子说:“我昨天要来找你的时候,在路上听到后面有人叫我,我回头一看呢,在地面压凹的地方躺着一尾鲫鱼。”
我就问它说:“鲫鱼是你叫我吗?鲫鱼说是啊,它说是东海来的一条鱼,现在缺水快渴死了,能不能给我一些的水,让我解渴呢?”
我就跟鲫鱼说:“好,我去找人,请他们开条运河,把西江的水引进来救你,鲫鱼立刻变了脸色说,我失去了日常生活所需要的一点水,你不肯给我,还跟我讲这种话,那等你的河水过来,我都变鱼干了。”
这是庄子,当他跟朋友借米,别人稍微推脱,他脸色变了,他讲的寓言故事面的那条鱼,脸色也变了。
庄子当然是很穷困,我们也许会笑他连米都没有,怎么过日子呢?但他内心里面那种智慧,那种反应,他对生活所看的角度,完全不一样。
庄子有一次遇到了一个朋友,朋友说:“你是个有名的学者,怎么那么穷困呢,真是看起来萎靡不振的样子。”
就庄子怎么说:“你见过猴子吗?在树木上,猴子跳来跳去,随便翻滚,动作很是麻利,但是呢,猴子一旦落到荆棘丛中,到处都是荆棘,一碰就会被刺到,它也只好显得笨手笨脚,难道是猴子的错吗?”
庄子其实是在讲当时的环境,因为到处是荆棘,所以我才变成这个情况,看起来很落魄,很萎靡,其实我不是落魄,我只是贫穷,就是这样子。”
什么叫不得已,你要了解你的这个处境,你要整体来看,比如身体的变化造成的不得已,遭遇的处境造成的不得已。
3
第三个,《庄子》有关命运。
有关算命的问题啊,很多人都有兴趣,在《庄子》里面呢,有一个故事。
有一个人家在南城郭,人称南郭子綦,有八个儿子,他有8个儿子,他认识一个人,人叫九方歅,会算命。子綦找来九方歅,说你帮我看一下8个儿子哪个命最好。
九方歅说,坤最有福气,子綦就问怎么有福气法呢?九方歅说,他终生都有肉有酒可以吃,与公爵一起吃。
子綦听了就哭,哭得很伤心,说我儿子命真苦啊,九方歅一听,说你有没有搞错?这是好命啊,跟国君一起吃饭喝酒,这怎么叫苦命呢?
子綦说,你不了解呀,你家里面没有畜牧,屋子里面忽然多只羊出来,这不是有怪事吗?
有怪事的话,一定代表有什么奇怪的遭遇,我平常教我的孩子啊,跟大自然一起生活。跟大自然一起遨游,活在天地之间呢,自得其乐,从来没有教他们谋求世间的富贵,因为谋求世间的富贵就要付出代价。
现在忽然之间,好好的一个儿子,居然跟公爵一起吃饭喝酒,那是不是会有很特别的遭遇啊?所以我就哭得很伤心呐。
后来发生什么事呢?
九方歅走了之后,一段时间,子綦叫他这个儿子去外面办事,坤在赶路的时候,在路上被强盗抓了,见坤年轻俊秀,身强力壮,怕他逃亡,所以斩掉一脚,卖到齐国。
齐国的渠太公,杀猪匠出身,经营屠宰场,就买下了坤去当杀猪匠,亲手传他刀艺。渠太公喜爱他,叫他三餐饭桌伴食。终身吃肉。
这就是《庄子》里面提到算命的故事,如果说有酒有肉吃算作幸福的话,那你愿意脚被砍掉吗?这这种命谁要呢?
虽然说算得挺准,这一点我们不能否认,但是问题是,算的意义何在呢?
你不能改变自己?你不能调整自己的观念?不能得到某些觉悟和智慧,那种命只是等待着被厄运遭遇。
比如说,这个世界上有多少好处,有多少缺点,你怎么分,你分多,别人分少,你分少,别人分多,这是有一定的比例的,不可能每个人都一样。
但是分得多,就能代表快乐吗?不一定。
人的可贵,就在这里,你可以穷困到像庄子一样,你可以命不好,但你照样可以展现一种不同的生命境界。
重要地方不在于你有什么命,而是你怎么对待这个命运。
很喜欢把一句话当座右铭:“就是我不能改变我的命运,但是我可以改变我对命运的态度。”
我只要改变我对命运的态度,这个命运所产生的威胁,或好或坏,都不再有影响力了。
我们对于自己的命运,常常会有各种欲望,就觉得好像不太理想,最好能跟谁一样就好了,但你不要忘记,你所羡慕的人,说不定他正在羡慕你。
正如一句话所讲:“你在桥上看风景,桥下的人也在看你。”
很多时候,人与人之间都是相互地观望,相互地羡慕别人拥有的,而忽略了自己拥有的。
4
回顾下,不得已是什么呢?
第一个,身体逐渐变化,这是不得已,不是你选择要不要的问题,而是事实,对于事实不要有情感,了解更重要。
第二个,对于你的遭遇,实际的处境。
比如,下一个碰到的人,是好朋友呢?还是要陷害你的人呢?都有可能碰到,你碰到的时候,你就要问自己,你能不能左右自己要碰到什么?这是不得已。
第三个,对于命运。
能够承受才代表你有能力,有一句话说,一个人真正的能力,不在于他能获得什么,而在于他能够承受失去什么,你能够承受失去一切,才代表你有真正的能力。